最初的相遇



最初的相遇

新生报到之日,初秋淡水飘着濛濛的细雨;坐在指南客运的冷气车里,我不觉瑟缩起身子。四十分钟车程后,我在淡水微凉空气中撑起伞,快步赶往活动中心参加新生训练典礼。因怀着忐忑及陌生的感受,即便手中紧捏校园建物分布图,仍走走停停地问了又问,才抵达早已坐满新生的会场。

阴霾、朦胧、不确定,是那日淡水的天气,是我初来乍到的心情。

疑问与恍惚的情绪并未干扰新生们太久。新鲜人的课题接二连三展开后,大伙很快地没有余力再作多余的质疑;面对吸收不完的新知、认识不尽的旧人新人,及参加不完的活动,让我们一个个显得心猿意马、浮躁过动。

第一整年的课程,尽排满了百人齐聚的大堂课;没人抱怨闷热拥挤,只觉热闹新奇。我们几乎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般彼此亲密,好似联考的藩篱将彼此禁锢、隔离得太久,以致于我们深怕一个人的时候将会感到的孤寂。

现在想来不觉莞尔于同学之间始密终疏的过程,倒真十分像是新鲜沙丁鱼由肉质的鲜美紧密,演变为过期沙丁鱼的肉质松弛又缺乏弹性。

制造日期至保存期限,大多是四年。

那时的我们,去哪儿都是集体行动;说起话来嗓门特大,笑起来令人觉得刺耳。一群群沙丁鱼游荡各馆之间,像是在为我们的新鲜举办示威游行,像是不知道有一天我们走过同样的地方,竟会开始察觉到自己已在不觉中老去。

总是这样的,总是在幕将落时,才发现开场的表现竟流于造作,才揣想出另一套更能使自己尽情演出的表演模式。却也无须太过唏嘘,因人生舞台上少有天生演技纯青的演员,多是辛勤揣摩举手投足的丑角;若尽力演出后,能于谢幕时得到“足以自娱娱人”的评语,就该能笑中带泪地退场。

接下来的日子,随着年级的递增,游行的份子逐一脱队。正是在脱队之后的我们,才重新回归到内在的自己,才惶恐于自己竟已听不清内心的声音,竟对静下来的自己感到陌生与疏离。

人只有在远离群众的时候,才能诚实地面对自己,承认外在的真实可能在时空幻化之下沦为海市蜃楼,不及伸手挽救便灰飞洇灭;也只有外在真实崩塌不复后,感到自己犹如沙漠中踽踽的独行者,举目尽是荒凉,我们才会开始认真地思考:“我究竟从那儿来,又该往何处去?”

再度回归到内在真实的建构,我们明白了:内在真实并不比外在真实来得虚假,甚至更为稳固、无虞崩塌,除非你亲手将它毁弃。

于是不再新鲜的我们,某一天清晨苏醒,感到一股必须由内而外作些改变的决心;或许动机与理由无法为自己全然明白,但心中求变的念头却十分强烈清晰,不容我们再有些许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