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家庭就是一个人的宿命(2)


一个人的家庭就是一个人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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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莹莹至此成了一个存在感越来越孱弱的角色,许多人从这个混沌未开的奋斗女生身上看到了青涩的自己:‌‌“你就是邱莹莹,不配生活在北上深(指北京、上海、深圳,如今中国房价最贵的三个一线城市)!‌‌

而当剧情进一步推进,邱莹莹被抛诸脑后,樊胜美和她的父母成了盘桓微博一周的热词——樊有个不靠谱的哥哥,把人打伤住院后,对方没完没了地上门索要医疗赔款。樊家父母千方百计护着哥哥,如同过去十几年一样,让妹妹给钱、给钱、给钱,樊胜美实在没钱了,那就让她借钱,因为她迟早嫁出去,成为别人家的人。在樊胜美父母成功取代《还珠格格》里的容嬷嬷成为全民公敌后,各大社区论坛里,又见得姑娘们三三两两在共情:‌‌“我就是现实中的樊胜美!‌‌

在电视剧里,穷人的事总是陈谷子烂芝麻一堆,说到底离不开一个字:钱。

富人安迪和曲筱绡的人生则被设置了更丰富的精神世界。她们遇到的所有困难都来源于自我超越的梦想和恋爱。不止如此,她们还能够时不时利用自己的权、钱和智力,替穷人们指点迷津。

《欢乐颂》所展示的都市生活如此直白:穷人藏藏掖掖地揹着A货皮包,富人穿着一身琳琅的Armani走过,再不屑抛下一句:地摊货;穷人生病了去不起医院,富人正在和年轻有为的主治医生调情;穷人在家欢喜地泡面,富人做完SPA后光顾了上海新开的一家跪式服务的日本料理店;穷人周末闲得打苍蝇,千载难逢地被富人领着去朋友买下的私人岛屿度假……

不少观众对这样的剧情设置很不满,评价道:‌‌“三观已毁、节操尽碎‌‌”。但换一个角,不管你认可和接受与否,它恰恰冷眼道出了大部分的真实中国:贫富悬殊,阶层固化,权力和金钱几乎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我更愿意相信,阶级与阶级之间不是一层楼上的平起平坐,而是金字塔与食物链的关系。

也有不能道的现实,比如这部由小说改编的电视剧里隐去了一些政治敏感因素。

原著里,安迪的生父是一位部级高官,文革年代上山下乡时,与乡下一个患有精神病的女子生下了安迪,之后考上大学,返城还乡,抛弃家人,音讯杳无。后来他为了躲避审查,又将家族的巨额遗产赠给安迪。在电视剧里,部级高官的身份被替换成一名经济学家。原著里,樊胜美家被恐吓不休时,安迪出面找到当地一位巨商朋友,请出一名‌‌“地头蛇‌‌”轻松摆平樊家的纠纷,这名地头蛇的身份在小说中本来是当地公安局的原刑侦队长,剧中,他成了一名律师。

电视剧热播后,热心的中国观众们几乎把《欢乐颂》里每个人物的阶层、服饰、人格、职业翻出来一一咀嚼了一遍。媒体也借势推出各种专题:五个姑娘在现实中应该怎样理财?应该在北京上海购买怎样的小区?应当如何规划职业生涯?像2202室那样,房屋漏水,邻居找上门应该如何处理?遇见樊胜美家的医疗纠纷如何处理?

尽管这部电视剧因‌‌“直指现实‌‌”之名蹿红,我仍然好奇,现实之中,五个不同阶层真能凑成一台戏吗?那些月薪不到一万,每天为房租犯愁的‌‌“漂‌‌”在北京、上海、深圳的年轻人们,有多大概率会遇见家族资产过亿的富二代、年薪过百万的投资界精英,并邻里相闻、互为肢体?

北京大学的中国社会科学调查中心曾发布《中国民生发展报告2014》,报告指出,2012年中国家庭净财产的基尼系数达到0.73,相比收入差距,中国人的财富差距更大:顶端1%的家庭占有全国三分之一的财产,底端25%的家庭拥有的财产总量仅在1%左右。这道鸿沟还在继续加深。

《欢乐颂》中的主角也讨论过‌‌“阶级‌‌”问题。安迪和关雎尔在上班路上,这样讨论一心想攀高枝挤进更高阶层的底层人民樊胜美:

关雎尔:这种档次的活动,她去了又能怎么样呢?虽然人跟人是平等的,可这社会就是有阶级之分,你无视阶级只会碰壁,努力做事,克服局限才是真的。

安迪则优雅地回应:很多时候所谓的阶级,其实就是自己内心的一片魔障。

但是,这位年薪百万的投行女精英并没有打消一般大学毕业生关雎尔的困惑:在残酷的现实中,一个人得多有勇气才能无视这些客观存在的阶级!

我更愿意相信,阶级与阶级之间不是一层楼上的平起平坐,而是金字塔与食物链的关系。

《欢乐颂》剧集落幕的第二周,518日,离上海市中心陆家嘴直线距离20公里外的郊区周浦,土地拍卖拍出了一块54.5亿元的‌‌“地王‌‌”。业内人士估计,这个房地产项目至少会卖到每平方米7万至8万以上,而目前周浦地区的平均房价仅为4万每平方米左右。这意味着,在土地供给紧缩的局面中,中国一线城市的房价还将迎来不可估量的暴涨。

不妨代入一下五个姐妹的生活:安迪和曲筱绡的固定资产会增值一倍,樊胜美、关雎尔、邱莹莹需要支付的房租也翻了一倍。那时,穷人和富人,还能聚在一起,凑成一幕和谐的‌‌“欢乐颂‌‌”吗?

阅读原文:《欢乐颂》热映背后的中国都市残酷物语